仔细探视,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徐徐呈口气,闭单眼,凑近破洞,是卧房的布置,但却是空的。 迟疑了片刻,他又转到右边的房窗,但却无洞隙可寻,想了想,指头醮口水把窗纸弄湿捺了个洞,朝里一望,大为愣愕,房里依然空空如也,这可是怪事,这一老一少哪里去了?怎会没了踪影? 黄色-=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地址--免地址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地址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幽居避世的人是不可能离屋外出的,但两个房间的确是没有人,而且被褥摺叠得很整齐,似乎没人睡过。 怔了一阵,他决定不顾一切进屋去看个究竟。 于是,他回到堂屋门前,推开半掩的门,门扇发出了格吱之声,如果有人,总可以听到了,静待了片刻,并没任何反应,他跨了进去,很幽雅的布置,竹雕木刻画轴,看上去都是精品,但他无意欣赏。 略略一停,步向屏帐门,不出所料,屏帐后是一道中门,似乎另有夭地,他硬起头皮步了进去,中门外是个天井,一间小屋横在正面,两端连接围墙,粗略看去,是间灶房,但冷清清地无烟无火,小屋后面是石山。 整个精舍的范围就这么大,的确是无人。 真是怪事,东方白木然。 他禁不住想,莫非是自己此次的蓦然造访惊扰了对方而弃屋乔迁么? 如果真是如此,这当中有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和顾忌,值得舍弃这仙境般的住所? 又转回堂属里。 他下意识地浏览堂屋里的陈设,目光在游移,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他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受。 牵引他重临听竹居的原因严格分析起来并非“不为老人”而是祝彩虹,彩虹无影,使他有一种重重的失落感。 “咦!”声音不大。 在心理上认为绝对无人的状态下这一声轻“咦!”不殊雷鸣,东方白猛地一震,但他沉着的素养使他镇定如恒,徐徐回身,眼前陡地一亮,他真正的震栗了,彩虹出现在门边,像电流通过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震颤。 祝彩虹,青布包着头,手里拎了个包袱,像要远行的样子。 东方白又一次领略沉迷,没有意念,只是发呆。 “东方公子,你怎么……”她开了口。 “在下,我……”他超人的沉稳竟然经不起考验。 “东方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补充说完刚才没说完的半句话,脸上出奇地平静和悦,柔得完全没有个性,没有惊奇,没有责备,就那么平淡。 “在下是无意间来的!”东方白的魂儿归了窍。 “哦!”她微微一笑。 “不为老前辈呢?” “他走了!” “走了?”东方白大为震惊:“他舍弃了这仙居?” “公公多年幽居,不能受丝毫干扰。” 她依然称不为老人为公公,接着又道:“最近接连发生的事,使他难以承受……” “他老人家何往?” “不知道!” “姑娘会不知道?”这答复使东方白大奇。 “是真的不知道,我说过我只是客人,他老人家不说,我也不便追问。” “可是他老人家双目不便……” “自然有很好的安排!” 东方白默然,他在想她所谓的“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这句话的含意,这说来很明显,首先是自已向他探究大化门消失之谜,曾引起他强烈的反应,其次是先后发生的残尸案正在他隐居处的附近,这其中蹊跷大了。 “看姑娘的样子……”东方白沉默了一阵之后开口,向堂屋门挪近了两步,彼此的距离相对缩短了两步。 “我当然也只有离开!”玉靥浮起一抹凄清。 “公公走了,我失去了凭依,只好另觅栖处,可是……”凄清变为泫然,半晌才接下去道:“我是个身世奇惨孤苦飘零的女子,没来处,也没去处,江湖茫茫,何处是儿家!” 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竟然是只天涯孤雁,是真的还是假的?美人,常常是占便宜的,发脾气谓之娇嗔,骂人,对方不以为忤,反而被目为别有风韵,说话,很容易被人接受,即使说了假话也容易获得谅解。 现在,东方白对她油然升了同情之念。 “姑娘的身世……” “我不想提及我的身世。” 东方白赧然,交浅不言深,现在双方才第二次见面便问及人家的身世,是嫌唐突了些,微微一笑,掩饰窘态。 “在下是不该有此一问!” 说了这么一句,立即转了话题道:“在下来时不见有人,待了许久,才冒昧进屋,着姑娘的样子,是去而复返么?” “不错,我走在半路,忽然想起忘了件东西,所以又折了回来!” 说完,举步进屋,从东方白身边擦过,进入下首房间,只一忽儿工夫,又现身出来,望着东方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又下便启齿。 “姑娘莫非想说什么?”东方白忍不住问了出来。 “唉!”一声幽长的叹息,那份凄怨的神情,的确是人见人怜。 “姑娘有话但说无妨,只要在下力所能及,或有可效劳之处!”东方白说得很诚恳。 东方白说这句话九成是出于真诚,但还有那么一成是为了自己,他要借祝彩虹达成自己的意愿,即使不那么认真想,潜意识中仍然有这成份。 东方公子,我目前的困难是没有依靠。“ “噢?”东方白心中一动,依靠二字可以作多种解释,多少有些儿暖昧,是以他不敢表示任何意见。他迷于这道彩虹,下意识中有某种企盼,但并不完全湮没理智,他必须保持目前还不能改变的原则。 “东方公子!”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恨老天为什么不给我一张丑脸,我称不上是什么美人,只是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些,但这一点好看却带给我严重的麻烦,极大的痛苦,处处受人注目,时时惹来……”她没说出下半句。 东方白知道她没说出来的半句话,像她这样美丽剔透的女子,惹人觊觎,招致麻烦是必然的,如果任何男人见了她而不动心起意,那这男人必是白痴。 “姑娘的意思是说无处投奔?” “是的!”眼神中露出了一种企盼。 “这……在下也是他乡作客,而且又是……” “东方公子,我一眼便看出你是正人君子,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得到保护……” 她低了低头,一抹红晕飞上了玉靥,变成了惑人的艳光。 东方白心头一阵跳落,一面之缘,他渴望再见到她,甚至有更进一步亲近的冲动,现在,她亲口提了出来,她的心意已隐约可窥,然而他却畏怯了,因为他有顾忌,他怕铸成无可弥补的大错,心情顿时陷于矛盾之中。 现在只消一个表示,一句话,便可使情况完全改观,然而他的确没这份勇气。 “我该走了!”她低头挪步,出门,踏上花径。 彩虹消失了便不会重现,捕捉住这道彩虹!一个声音在东方白的心里大叫,他忘情地追出门外,脱口叫了一声“姑娘留步!” 话出口,心头是一片迷乱,他似乎忘了一切,只存在抓住她的一念。 祝彩虹止步,但没回身。 东方白迫近到她身后三步之地。 “东方公子有何指教?” “在下……愿意保护姑娘!” “是真的么?”音调轻柔似水,带着一丝惊喜。 “当然不是说笑!” “那我感激不尽!”幽幽回过身来。福了一福,迷人的神采里添上了一抹喜悦,更美了,像五彩流光。 东方白呆了一呆。 “谈不上感激二字!” “东方公子落脚何处?” “徐家老店!” “客栈……方便么?” “在下会安排。” “我们……现在就走么?”我们两个字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好!”东方白点了点头,本来只是一种希冀,突然变成了事实,他真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一切是那么真实,彩虹已经伴着他,但他并不想拥有她,因为他不能,他有些昏乱,这像是缘但似乎又不是缘,他内心里希冀与抗拒同时存在。 并肩出了小红门,祝彩虹回身闩上了搭扣,然后一起踏上翠竹掩映的碎石小径,两人都默默无言,不久,走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东方白不由自主地停了脚步,望向竹林深处,一双脚,尸体仍在。 “公子,你看什么?”称呼上她已省去了东方二字。 “噢!这……”东方白犹豫了一下才道:“在下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林子里有人被害,死状很惨。” 祝彩虹黛眉微蹙,眸光顺着东方白注目的地方望去。 “啊!一双脚,什么人下的手?” “不知道!” “被害的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仍然是三个字。 “会不会是……”祝彩虹的声音发了抖颤。 “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去看看!”说着,快步奔了过去。 “姑娘,不要看,死者的样子很难看。” “呀!”祝彩虹发出惊叫。 东方白立即奔了过去,祝彩虹回身抱住东方白,似是惊骇过度而失态。“太可怕了!” 她叫着,娇躯抖战不止。 体肤相亲,使东方白感到一阵晕眩,呼吸窒住了,但他没回抱她,只是呆立着,任由心身震颤。 娇躯的抖战像一波波的电流,东方白的晕眩更甚。 “啊!”祝彩虹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放开手,退了一步,侧过身,用衣袖掩着脸,不敢再多看一眼。 突然的拥抱,骤然的分开,电流的脉动似乎仍在,东方白有一种好梦乍醒,梦境未消,但已抓不住的幻灭感,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随之而升的是惊诧,祝彩虹是江湖女子,这可以看得出来的,而一个江湖女子会怕看死人这就有些不可解了,她是天生的胆小么?还是她的江猢年龄太嫩?他替她作了解释,随即柔声道:“我们出去!” 两人又回到竹林小径上。 祝彩虹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面色十分难看。 “我……知道被杀的是谁。” “哦!”东方白大感意外,道:“何许人物?” “太王帮总香主石虎。” “太王帮,好古怪的名称?” “这帮派开山立舵不到五年,总舵设在李青店,距徐家集不到百里,是由太行王屋两个帮会合并的。” “姑娘怎么知道?” “石虎曾经拜访过公公,我是从他跟公公的交谈中知道的。”祝彩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脸色也回复了正常。 “像这种疯狂的杀人手法,凶手如不是丧心病狂,便是与死者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死者身为太王帮的总香主,功力自然不是泛泛,能杀得了他,身手必定相当惊人,会是……谁呢?” 东方白口里说,心里想到另一个遇害人太行之鹰苏飞,既然这帮派是太行王屋两派的合并,而苏飞外号太行之鹰,很可能他们是一路的人物,这到底是个人恩怨,还是帮派之间的过节? 他希望得到点线索,因为他答应持铁杖的老妪在三个月之内交出凶手,以卸下自己背上的黑锅,但祝彩虹的回答却很令他失望。 “无从想象,我对江湖道还很陌生。” “姑娘在听说有人被杀之时,曾说会不会是……” “我是担心公公。”祝彩虹柔丽的眸光闪了闪。 “原来如此,我们还是走吧!” 此刻,竹林深处正有两对锐利的眼睛在窥视两人的一举一动,但两人浑然未觉。 徐家老店。 当东方白带着祝彩虹穿过食堂的时候,尽管祝彩虹低垂着头,两人的步履也很快,但仍引起了一阵骚动。 到了后进东方白的房间,东方白松了口气,掩上房门,招呼祝彩虹坐下,现在,他是独对这道原先认为难以捉摸的彩虹了,一时之间,似乎无话可说,他想了解一下她的身世,但想到在听竹居触及这问题时她所表现的幽怨凄苦,话已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祝彩虹似乎很羞怯,低垂着粉颈。 “祝姑娘!”东方白想到了话题,用旁敲侧击的方式探索她的身世,道:“你说你是不为老前辈的客人,这话怎么说?” “他年长我叫他公公。”祝彩虹抬起了脸,柔亮的目光投注在东方白的脸上。 “我跟他老人家不是亲戚,也没有师徒的名扮,所以只能说是客人。” “姑娘又如何做了他的客人呢?” “这……”祝彩虹眨了眨眼,似在考虑该怎么回答,略停才道:“一位收容我的恩公跟他是至交,要我投奔他请益武功,所以……我作了他老人家的客人。” “姑娘被人收容?” “唔?”脸上迷人的光采突然消失,隐有恨意。 东方白无法再往下问了,他不愿她触及伤心事,他想,只要两人在一起,许多谜底会慢慢揭开的,不必急在一时,笑笑道:“走了这么远的路,姑娘一定饿了,在下去叫些吃的!”说着,站起身来,走过去拉开房门。 一张尴尬的脸正在门外,是小二。 “公子,小的是来请问……”小二的舌头打结。 “隔壁的房间有客人住么?” “正空着。” “很好,收招收拾,被褥换上干净的,我……”东方白的话声顿了顿才接下去道: “我妹妹要住。” “噢!原来那位姑娘是公子的妹妹。” “配几样可口精细的莱,一壶陈绍送到房里来!” “是,小的立刻去办!”小二哈腰应了一声,朝房门偷觑了一眼才匆匆离去。 东方白又回进房里落坐。 “公子,你方才对小二说我……是你妹妹……”咬咬下唇又道:“那我们的称呼是不是要改过?” 言下不胜娇羞,用纤纤玉指抚弄着衣角。 东方白脸上一热。 “在下如此说是……省得他们胡猜乱道。” “这很好,我庆幸有这福份能当公子的妹妹。”轻柔地笑了笑,又道:“那我就该称你为……大哥,成么?” “当然,我……就叫你的名字。” 东方白心头升起了一股暖意,但夹杂着一种很难形容的异样情怀,距离拉近得太快,反而使他有一种似乎不真实的感觉。 来得太快。会不会也去很太快呢? 他敏感地想这不愿想的问题。 在一间极其华丽的小厅里,持铁杖的白发老妪正与叫小玲的月白劲装少女在交谈,小玲满面激动之色。 “姥姥,石总香主横尸听竹居外的竹林,死状和苏堂主一样,论时间也正合,能不说东方白是凶手么?” “也许是巧合!”老妪的脸色也很沉重。 “天下那有这么巧的事,姥姥为什么要替他开脱?” “因为我看他的外貌气质不像是凶残之辈。” “不能以貌取人,披了羊皮的狼一样……” “小玲,姥姥一生阅人多矣,咱信老眼不花。” “他打听大化门的事,他又去听竹居,显然他是居心叵测,姥姥不相值他是杀人凶手,他的行为作何解释?” “他已经在我们监视之中,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姥姥,您生性仁慈,但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已残忍,这多年来,我们一直摸不到仇家的影子,一直在恨里煎熬,现在我认为他就是线索,这是上代有灵,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条线索,我们……”她激动得粉腮胀红。 “我没说放弃?” “可是……” “一切要按理顺章地来,欲速则不达,我们的仇家是武林中前所未见的可怕敌人,绝不能打草惊蛇,他答应三个月之内作交待,到那时再说吧!” “哼!”小玲长长吐了口气,道:“奇怪,他怎么会和祝彩虹扯一道?”她忽然转了话题,像是在自问。 “也许是男才女貌,一见钟情。” “哼!”又是一声冷哼,脸上隐有妒意。 徐家老店客房里。 东方白与祝彩虹在房间里对饮。 烛影摇虹,映着被酒渲染的酡红,祝彩虹成了名符其实的光灿彩虹,东方白完全沉醉了,沉醉在流亮的虹光里。 祝彩虹此刻已回复了娴静的气韵,落落大方地斟酒,陪饮,隐约的笑意在酡红里伸展流布,流波妙目不时转闪,但正而不邪。 “彩虹!”美使人迷醉,酒使人忘形,东方白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手,柔若无骨,细腻如脂,肤理莹白得像夺目的玄玉,仿佛不是血肉之体,而是玄玉雕琢的,她没有抗拒,他贪婪地细细观赏,接触之点导出了电流振荡全身,声音有如梦呓:“你要真的是我的妹妹该多好!” “不!我不要做你真正的妹妹。” “那……你要做我的什么?”东方白内心一阵狂跳。 “我要……”眸光闪向空处。 东方白的呼吸顿时停止,他在等下文,但她久久没有出声,一株愁意上脸,取代了那深沉而婉约的笑意。 她在想什么?她那半句话…… “彩虹,说,你要做我的什么?”东方白的声音微颤,心里似已料到她的下半句话是“我要作你终生伴侣!”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 “我什么也不要!” “……”东方白愕住,半晌才费力地道:“什么也不要,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 “你……是说我……不配?” “不,我这是由衷之言,我真的不配,如果我是你真正的妹妹,会玷污了你,会使你蒙羞,会使你……”她没继续说下去。眸子里幽怨之光更甚。 玷污,蒙羞这类字眼出自一个绝色而端庄的女子口中,绝对无法教人接受,东方白怔住,抓住她的手的五指无形中捏紧,眼神定住连眨都不眨,这是什么意思?她说这话的用意何在?她真正要说的是什么? “彩虹,我不懂?” 东方白久久才迸出这句话。 “以后你会懂的!”她吐了口气,道:“我只是一棵路边的草,大哥,你能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已经心满意定了,我不奢求任何名份,因为我不配。”剔亮的流彩似乎减少了,烛花结蕊,光亮也黯了下去。 “我不懂?”东方白抗声说,仍是这句话。 “大哥,我说了以后你会懂的。” “为什么不现在?” “现在?不!请不要生气也不要逼我。”她那酡红的玉靥突然透出苍白,手缩了缩,似乎被捏得痛了。 就在此刻,房门响起叩击之声。 “谁?”东方白松开手。 “是小的!”是店小二的声音。 “什么事?” “有样东西要立即交与公子。” “噢!”东方白起身到门边,把门拉开一条缝,伸手接过,又把门阖上,是一个柬封,回到桌边,拆开,就着烛光一看,登时脸上变色。 “大哥,是什么?”祝彩虹柔声问。 “是一封信!”东方白脸上流露出他那惯有的英气,眉毛挑了又挑,最后皱了起来,五指收紧,把信捏成了一个纸团。 “大哥,谁的信?上面说些什么?” “扫兴!”东方白答非所问。 “……”祝彩虹默然,凝眸望着东方白。 “彩虹!”东方白尽量使声音平静,道:“你的房间在隔壁,你去歇着吧!把门??牢,我有事要出去一会。” “是……约会?” “是的,我并不认识对方,但不能不去。” “我能跟你去么?” “不行!”断然地口吻,停了停又道:“你回房去好好休息,不必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去吧!”他像在叮咛真正的弱妹。 祝彩虹起身,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出房,到了隔壁房间,房里燃着灯,收拾得很干净,被褥换了新的。东方白等她关好了房门,才回到自己房间,深深透口气,把剑佩在腰间,出房,关上门,深深望了祝彩虹的房门一眼,这才快步离去。 集外的郊野草场。 时间约莫是二更刚过。 天宇澄清,月明如昼。 东方白浴着沁凉似水的月光,静静地站在草场上,他在等待着信上自称“白马公子” 的约会人,他不认识白马公子,信上也没说约会的原因,所以他不愿费神去想,反正到时就知道,他在想祝彩虹,回味在房里对坐举杯的旖旎况味,在想她的一言一语。 玷污、羞辱、路边的草,这些词句怎能用得到她的身上呢?莫非她是名花有主而故意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来推托? 不错,她对他到目前为止仍然是一个谜,除了她的名字,其余一切陌生,他作了她的保护人,这说来滑稽。 如果不是经过那么真实,他真怀疑她是否真的凡人。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他忽然清醒起来。 我不能,我是在做什么?如果她不那么拒绝,如果不是突来约会,任由情势发展下去,会造成什么样后果?他打了一个冷噤,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往后想,他突然回复了自我,不能走错一步路,在亡母的遗命没获得答案之前。 母亲的遗命给了他无比的抵御诱惑的力量。 他昂起头,挺了挺胸。 草场的对过是一片柳林,月光下显得静谧而神秘。 来路方向有一骑马出现,白马,在月光下有些蒙然。 约会的人已到,他的精神一振。 人马很快地移近,到了五丈左右,人下了马,马停住,人步行过来,接近,丈许,看清了,一个贵介公子整束的年轻人,很有气质,不带一丝江湖气,年纪约莫在二十三、四之间,腰间佩着剑,垂着流苏,剑鞘珠光闪烁。 “无肠公子东方白?” “在下正是,朋友是……” “白马公子莫文俊。” “幸会,有何指教?” “比剑!”开门见山的两个字,语气很温和但含着无比的坚毅。 “比剑?”东方白想笑但没笑出来,气定神闲地道:“在下一向不跟人比剑,以往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那就说是决斗吧!” “决斗?莫兄,你我素昧生平,凭什么决斗?” “在下向你挑战!” “哈哈哈哈,挑战,这从何说起?” “不要笑,在下是非常认真的。” “要是在下不接受呢?” “你不能拒绝,非接受下可,而直是生死之决,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此地,除非你认输弃剑,永远离开江湖,在下便打消此念!” 饱含血腥意味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像是在说极普通的话,风度好极了。 “莫兄说生死之决?” “一点不错。” “总该有个理由吧?” 第三章小使身陷黑森林 “有,充足的理山,你听了之后便不会拒绝。” “在下洗耳恭听?” “你横刀夺爱!”这四个字说得低沉而有力。 “横刀夺爱?”东方白相当吃惊,但仍以最和平的语调说道:“莫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莫文俊大笑数声,音调突然变得冷厉,月光下目芒如刺说道:“东方白,你叫无肠公子,本人是白马公子,沾了公子这两个字的光,所以对你保持了平等原则,你竟然不识抬举,故意装浑,太不够风度。” “莫兄好风度,何不明白相告?”东方白不愠不火。 “好,听着,祝彩虹是本公子的人,因了一点小小的龃龉而负气出走,本公子不远千里追踪,想不到你竟然趁虚而入,横刀夺爱,把人带进了客栈,向你挑战的理由够充分么?” 莫文俊如刺的目光变成了刀。 东方白愕住了,内心起了极大的震撼,那看来高洁艳丽的彩虹竟然是有了主的名花,那她在徐家老店客房里所表现的暧昧态度和闪烁的言词是其来有自的了?可是她又怎会为“不为老人”所收容呢? 莫文俊说的全是实话? 祝彩虹在东方白的心里已被塑成一个完美的形象,就像儿童心爱的玩具,别人连碰一下都不可以,然而现在,这完美的形象似已遭到破坏,心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愤恚,怨怼、伤情,还夹着一丝幻灭。 “祝彩虹是莫兄的什么人?”东方白绝不失风度。 “她是我所爱的人。” “噢!莫兄也同样是她心爱的人么?” “当然!”短短两个字,但语气似乎十分勉强。 东方白突有所感,像祝彩虹这种女人,连女人见了都会心动,当然是人见人爱,听“白马公子”莫文俊回答的口气十分勉强,这当中定有文章,心念及此,脸上浮出了一个温和但却高傲的微笑。 “真的是如此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立刻可以查证。” 莫文俊忽地怔了怔,目芒连闪。 “东方白,你没资格查证,事实上也无此必要,现在是本人向你挑战,如果活着的是你,你便可以得到她。” “为一个女人而赌命么?” “哈哈哈哈,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天上的星,想摘下它就必须付出代价,何况本人是为了男人的尊严,武士的颜面而向你挑战,准备拔剑!”他自已的手指已触上了剑柄,脸上呈现一片坚毅之色,目芒也透出杀机。 值得么?东方白在深深考虑。 “拔剑!”莫文俊在催促。 “拔剑?”东方白喃喃,不知是应声还是自语。 “这两个字最明确不过,不敢,怕死,是不是?” “莫兄,在下的剑不轻易离鞘!” 东方白还没下最后的决心,他还在急急考虑,沉缓地接着道:“成名不易,剑出鞘便要分出高下……” “本人更正!”莫文俊打断了东方白的话,道:“是分出生死,而不是分出高下!” 说完,拔剑出鞘,剑身映着月华,泛起一蓬碧芒,用手指轻轻一弹,“铿!”声音清越,空气激发了一阵振鸣,直落入人的心。 “莫兄,你不改变主意?” “笑话,是本人约你的,如你不敢又何必赴约?”明显地讥诮。 “非不敢也,是不为也!” “哈!东方白,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是伪君子、真小人,表面上干净,骨子里肮脏。你在南阳击杀‘金狮子’,是假侠义之名,行残暴之实,你配得上祝彩虹么?老实说,这是一种亵渎,一种玷污。” 东方也不是泥人,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自尊受损,荣誉蒙污,他修养再深也不能不有所反应,他不能双手把祝彩虹捧出去而退缩,他的脸开始发热…… 莫文俊举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 “东方白,弃剑,发誓退出江湖,本人今晚放过你。”词锋犀利,咄咄逼人。 “莫文俊,在下为你拔剑,希望你不会后悔。” 用手一按腰间剑柄,“呛!”地一声,长剑高鞘,黑黝黝不带半点光华,看上去是一柄师公道士仗以作法的铁剑,简直的不能算是兵刃,显得有些滑稽。 双剑上扬,一碧一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莫文俊鼻孔里“嗤!”了一声,意存不屑。 东方白转动目光,游扫了一遍,因为他“三不”的原则有一“不”是有第三者在场不拔剑,他一直信守不渝。 白马公子莫文俊是挑战者,生死对决他绝不敢因对手的兵刃不起眼而掉以轻心,他的面色刹那间凝成了冷铁。 双方拉开架子,高手,气势无懈可击。 东方白在心里暗道:“彩虹,我为你拔剑,不是为了得到你,而是为了武士的荣誉,你说你需要我的保护,也许你另有隐衷,希望我做对了。” 对峙了片刻。 “呀!”声音不大但相当沉凝,一碧一黑两道剑影交错、互击,锵然之声清越中夹着锐利,然后两支剑交叉在空中粘贴在一起,极短暂的一瞬,绝对的动变成了绝对的静,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两支剑原本就是这个架势。 莫文俊的脸孔逐渐透出苍白,变成与月光同色。 然后,额头上沁出了大粒的汗珠。 空气在此刻凝冻。 “呀!”地一声低喝,交叉的剑一阵悸颤绞扭,碧光破空飞去,剑弧落到了五丈之外,莫文俊倒退了三四步,本来俊逸的脸孔扭曲成了怪形。 东方白徐徐收剑。 “为什么不杀我?”莫文俊悚声大叫。 “无此必要!”东方白出奇地平静。 “你现在不杀我,你就会后悔!” “大概不至于。” 莫文俊转身,奔过去,跃上马背,白影在月光下迅快地远去,消失。 东方白摇摇头,回身去找莫文俊留下的剑,但竟然不见剑的影子,这可是怪事,一支长剑怎会无端端地消失? 他衙重新估量剑的落点,以刚才抛射的弧度计算,剑应该落在跟柳林三丈的草地上,而剑竟然失了踪,有第三者在暗中么? 他抬起目光四下瞭瞧,这片草地一边接柳林,三面是空的,要是有人暗中伏伺,定在柳林中无疑,但这伏伺者攫窃白马公子遗剑的目的何在?是有心抑或无意?他不由呆住了。 发呆的时间不长,他迅快地掠入柳林,穿行,一无所见,透到了柳林的另一面,连半丝可疑的影子都没发现。 “奇怪!”他忍不住自语出声。 时近三更。 徐家集沉睡在西偏的银光里,街道上一片岑寂,只有极少数的窗子透出朦胧的光晕,气氛宁静而和谐。 东方白的心里并不宁静,白马公子莫文俊的约斗带给他困扰。因为他心目中那道彩虹已经走了样,再就是对方的兵刃神秘失了踪,他无法照惯例予以销毁,这可能会带来想不到的麻烦,而这麻烦将大大影响他的行动。 彩虹该已掩霞安息了? 这时分他当然不愿惊扰店家,他绕到客店的侧方,飞身越墙而入,悄没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灯仍亮着,灯盏里油还是满的,桌子已收拾干净,看样子店小二刚添过不久,在房里打了个转,下意识地走到隔壁房门外。 犹豫再三,他轻唤了一声:“彩虹!” 没有应声,他放大了声音再叫一遍,依然没有反应,不由狐疑起来,睡得再熟也该惊醒过来了,侧耳贴向门缝,没任何声息,以他灵敏的听力是可以听到呼吸声的,用手指一捺,房门竟然升了,是虚掩的,房内灯已灭,什么也看不到。 “彩虹,我回来了!”他又叫了一声,寂然。 莫非发生了事故? 他不由紧张起来,像这么美的女子投在客店,定会引起居心不良者的觊觎,她本身就是极大的诱惑。他回房端了烛台燃亮,再转到隔壁房间,一照,登时呼吸一窒,一颗心完全抽紧。 房是空的,床是空的,被褥整齐,根本没人睡过。 人到哪里去了? 她不告而别么,可是,她是主动求自己保护的? 彩虹,摸不透,抓不住,她是个不可捉摸的女人? 难道她已经知道莫文俊跟自己的约会,重投他的怀抱,还是逃避他? 他傻了眼,在房间里,不立着。 一阵幻灭之感袭上心头。 蓦地,背后房门外响起一声低喝:“别动!” 东方白心头大震。 “何方朋友?” “别动,也别回头,你只要一动便会有飞刀刺进你的背心!” “有什么指教?” 东方白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出道以来,还不曾被人从背后威胁过。他想,自己要不是因为专注于祝彩虹的失踪而疏神,定会发觉房门外来了不速之客,对方的贸然出现,会与祝彩虹的失踪有关么? “如果不是格于上帝,哼!”半句话,没下文。 “怎么样?”东方白好整以暇,但已有了打算。 “你无肠公子早已趴在地上。” “哦!”这一声哦的余音未落,人已闪电般横移三尺,烛台掉地熄灭。他之所以敢不顾背后飞刀而采取这行动,是他从对方口气判断出对方并没杀人的决心,扔掷飞刀必须作势,只消争取这作势的一瞬足够他移开身形,所以他做了,而且成功了。 烛光一灭,变成了里暗外明。 他迅快地回身斜对门窗。 同一时间,桌面上响起“擦”地一声,江湖人,一听便知道是利刃插钉木头的声音,接着是人影一晃。 东方白穿出门外,人影正从西边屋脊消失,以时间与距离而论,对方的身手相当不俗,他没去追,回进房里,伸手轻轻摸去,果然是一柄小刀钉在桌面上,还穿了张纸,不用说这是飞刃留柬了。 拔起刀,回到自己房间,就灯一照,只见纸条上写了简单几个字:“请驾集东大石桥,立候。”没具名。 东方白耸肩笑了笑,前半夜“白马公子”的的斗,后半夜又来了个无头的约会,这该叫事不单行,白马公子为的是祝彩虹,这无头约会为的又是什么呢? 赴约,他作了决定。 徐家集正东的大石桥是进集的孔道。 月色依然很白,但已挂到距山巅不到两竹竿的位置。 三孔的石拱桥像一头巨兽僵伏在河上,桥两端的路树连接着河岸的林木,除了路段,视线并不怎么开朗。 东方白行云流水般来到桥头,静荡荡不见半个人影,气氛显得有些诡橘。他停下身形,静立着,目光游扫了现场一遍,凭他锐敏的直觉,人都伏在暗处,而且有不少人,依立脚的位置而言,已然进人了包围圈的核心。 不出声,静以待变,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像无形的触须四处伸张,保持了高度的警觉,这种场合是不能光靠眼睛的。 “到桥这头来!”一个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空气从另一端传来,不见人影。 东方白沉稳地举步上桥,桥面是大青石板铺砌的,桥身宽八尺,长约六丈,桥栏夹峙下,像一条长长的甬道。 穿完甬道,桥头是一方空地。 蓦地,东方白发现桥头护栏侧边地上仰躺着一个人,一时无法判定是活人还是尸体,心头不由一紧,再前追两步,定睛望去,头皮不由发了炸,躺着的不但是个死人,而且是具血肉模糊的残尸,血污在月光下变成了黑色。 他立时想到了南阳金狮子,太行之鹰苏飞,太王帮总香主石虎,他们先后死于同一惨绝的手法之下,现在的遇害者又是谁? 基于前面三个死者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眼下陈尸的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到底凶手疯狂杀人的目的何在?难道这桩无名凶案又要栽到自己头上?他才这么想,树影中已有人现身。 他转身面对现身者。 现身的是个中年汉子,短打扮,闪烁的目芒像野豹。 “本座先作自我介绍!”中年汉子先开口,声音像洪钟,显示其中气之足,道: “太王帮副帮主李昆。” “李副帮主!”东方白抱抱拳。“幸会!” “未必是幸会。” “有何指教?” “人是不是你杀的?” “人?”东方白并不惊诧,因为他早已料到定然是这么回事:“副帮主指的是这位……” “不错,本帮监察何继武。” “噢!遇害的是贵帮监察?在下只有两个字可以回答,不是!” 李昆的眸子突然变成了两粒火星,芒线刺人。 “无肠公子,你先杀了本帮苏堂主,石总香主,你矢口否认,‘铁杖姥姥’容许你三个月之内交出凶手,所以本帮暂时没对你采取行动,现在你又杀害何监察,而且罪证确凿,你想狡辩也不成,大丈夫应该敢作敢当。” 东方白心念疾转,原来那与月白劲装少女在一道的是叫“铁杖姥姥”,他们原来是一道的,那艳野的女子被尊为公主,想来她是帮主的千金,一个江湖帮派而用这种称呼,的确有些不伦不类。 “罪证确凿?” “不错。” “能列举么?” “毋庸列举,你在现场杀人,而这里便是杀人的现场,难道还不够明确?” “不够,有谁目睹在下到过此地,又有谁目睹在下在此地杀人?” “当然有!”断然的回答。 “谁?”东方白有些惊愕。 “白马公子莫文俊!” “白马公子莫文俊?哈哈哈哈……”东方白失声大笑,又道:“前半夜他约在下决斗,后半夜他指在下是凶手,很新鲜,也很幼稚,就凭他一句话,副帮主便相信了?” “绝对相信。” “哦!其理安在?” “事实会答覆你!”说完,撮口发出一声长哨,右手高举,然后又放下。 东方白猜不透对方在弄什么玄虚? 工夫不大,只见桥的另一端有人影出现,上桥,是两个人抬着软兜也似的一样东西,到了桥中央,放落,然后迅快地退了回去,软兜上像是躺了个人。东方白大感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被抬上桥中央的是谁? 李昆抬手道:“请上桥去看个仔细?” 东方白脱口道:“那是谁?” 李昆冷冷地道:“使你无法狡赖的证人。” 东方白想问个明白,但看对方的模样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反正只要上桥谜底便可揭晓,口唇动了动,没出声,从容转身举步向桥上走去。 渐行渐近,着出是一个人仰面僵卧在软兜上一动不动,是重伤者么? 先看到的是锦衣,心头不由一震。 再朝前走了几步,“啊!”他栗叫出声,又是具衣杉碎裂的尸体,而且死者赫然是白马公子莫文俊,一个时辰之前还是个翩翩佳公子,现在竟变成了一具血尸,凶手是见人就杀的魔王么? 他木然呆住,全身发麻。 桥的两端人影涌现,夹着火把,两端被封堵,每一头少说也有四、五十之众,火光照映下,可见搭箭张弓。 东方白瞿然惊觉,自己已陷在一座死桥之中,两端到桥中央各是三丈左右,弓弩最有效的射程,想突围可不容易,两面被弓弩封死,两面是湍急的河水,偏偏他不谙水性,可以说四面都是绝路。 火把夹在箭手之间,排列得参差有致,而且是纵深的配置,至少三层,这样,发出的箭矢便可连续不断。 紧接着,火光幻化,蔚成了无数火球,搭在弓上的箭已经点着,火箭,着身即燃,杀伤力增加了一倍。 东方白功力对高,再沉稳也不由着了急,他即使能飞也难逃火箭之危,箭矢是不受空间限制的,何况他并没长翅膀,想飞也飞不了。 “东方白,杀人者死,今晚是你的末日,你将为你所为付出代价。”火球丛中传来副帮主李昆的震耳声音。 “在下并非凶手!”东方白抗声回答。 “懦夫!” 东方白知道争辩无益,急想脱身之道,第一次,他头上冒出了汗珠。想来想去,根本无路可走,如果是投水,不淹死便被生擒,后果不说,名头是毁定了。 “放!”副帮主李昆发出了命令。 耀眼的火星曳着芒尾以漫天之势罩向桥中央。 火能烧身,利簇能透体,是死亡的风暴。 没有考虑,没有选择,甚至连意念也告窒息,东方白本能地弹起身形,拔升两丈高下,火箭在脚下交叉。 势尽必然会下落,人不能停在空中。 第二批火箭又到。 看样子今夜绝无悻理。 东方白暗道一声:“完了!”但求生是人的本能,除非绝对的绝望,不会轻易接受死亡,东方白势尽不坠,奋力回旋,足踏桥栏,身地再次升空,火箭扬高,罩身而到,避无可避,小腿一阵剧痛,真气立泄,由于回旋的角度变异,人已脱离桥面到了河流上空,垂直朝水面坠去,箭是穿皮肉而过,但衣裤已经着火,他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瞬间,也可以说是几分之一瞬,他看到一条扁舟顺流疾驶而下,正在脚边,意念才动,人已重重摔落在小舟上,小舟一个强烈的晃荡,穿过桥孔,疾飘如故。 “呀!” “停船!” “快拢岸!” 桥边爆出一片嘈杂呼喊。 由于小舟刚才的猛力晃荡,水花泼进舟中,正巧湿灭了东方白着火的衣裤,但皮肉的灼痛却是有增无减。 大石桥被抛远,人声也逐渐消失。 东方白回过了神,舟子仍奋力操舟,他想,这绝对不是巧合,在那种情况之下,普通打渔的舟子是不敢胡闯的,同时也不会分毫不差地正好接住人。 箭创加上火伤,剧痛难当,但他咬牙忍住不哼出声。 小舟穿过一个小汊,停住。 舟子放下木桨,回过身,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没有半点江湖气,是个道地的渔郎,实胚胚相当精壮。 东方白坐起身来。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小的蒋大牛,在河上讨生活的。” “啊!是蒋大哥……” “不敢当大哥这称呼,就叫我大牛好了。”顿了顿又道:“公子的伤很……” “不要紧,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可惜小的不会医伤,请大大得到集上,这……” “我身边带得有药!”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两粒龙眼核大小的丸子,一粒吞下去,另一粒嚼碎了涂在伤口上,这时才看出腿肚上被箭簇划开了两寸长一道口,被火烧得皮焦肉翻,像小孩的黑嘴。他暗自称庆,如果箭簇直贯腿肚,情况将更惨。 药涂上去,一阵清凉,疼痛减轻了大半。 “大牛哥,你不是碰巧从桥下过吧?” “不,是有人赏了小的一个金锭子,要小的这样做的。”咧嘴笑笑又道:“一锭金子足够小的改行做个小买卖了,这河上生涯太苦,吃不饱,穿不暖……” “是什么样的人要你这样做的?” “小的没见到人。” “没见到人?”东方白大为困惑。 “是的,小的在大石桥上流头趁月色打渔,有人在岸边扔了锭金子上船,吩咐小的快驶到桥下准备接人,刚到便看到火球乱飞,公子人在空中,还不及出声招呼公子已向下坠,这么巧正落在船上。” 东方白迷惘了,他忽然想起在鬼树林小屋里暗助自已脱困的神秘人,这很可能又是他的杰作,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神秘,又为什么要这样做?想不透的问题,他只好暂时放弃不去想,从身边取出锭金子道:“大牛哥,多谢你搭救,这是点小意思,略表心意,你收下,改行做营生也多点本钱。” 说着抛了过去。 “这……”大牛接在手中,张大嘴说不出话,眼鼓鼓地望着东方白。 “大牛哥,后会有期!”站起身来,跃上了岸,这一用力,痛得他一毗牙。 月已沉落,大地一片黝暗。 鸡鸣早看天的旅客已经起身检点行装。 报晓鸡已啼过两遍。 东方白挣扎着回到店里,一进房门便往床上倒,说起来这点皮肉之伤对他并不算什么,主要的是伤口被火灼过,伤上加伤,再则两日夜没休息过,体力上当然更感不支,现在伤是其次,他急需要的是睡眠。 “大哥!”门外传来祝彩虹的声音。 “彩虹!”东方白精神大振:“进来吧!” 祝彩虹睡眼惺松,像是刚醒来的样子,边走边道:“你一夜没回来,真把人急死了,到底……呀!” 她发现了东方白烧残的衣摆和裤脚,还有那可怕的伤口,惊叫一声,粉靥变成了煞白,傻在床前。 东方白坐起身来。 “大哥,你……你受了伤?” “不要紧,一点点皮肉之伤。”东方白笑了笑,心头升起了一丝暖意,被人关切,尤其是美人,那感受的确是不同的。 “大哥,别故意说得轻松!” 朝前挪了一步,低头审视了片刻,以颤抖的声音道:“这……这像是箭伤加上火伤。” “你怎么知道?”东方白心中一动。 “小妹我学过疗伤之术!” “哦!” “大哥,你躺下,小妹替你看看!” 东方白依言躺下。 祝彩虹卷起袖,露出白嫩得令人目眩的玉臂,先用柔若无骨的春葱玉指疾点了东方白腿部的数处穴道,然后撕掉零挂的裤管,再轻抚伤处,此刻,齐膝以下被火灼伤的地方已起了潦浆水泡。她柔声道:“大哥,痛么?” “不痛!”在感觉上他真的不痛了,不但不痛,而且纤指触处有一种异感散向全身,他闭上了眼,尽情地享受这份身心俱泰的异感。 “你已经敷了药,看来是极好的刀创药,伤口不成问题,但对火伤没有疗效,我到房里去拿药来!”说着,立刻转身出房。 东方白几乎脱口告诉她不要离开,只是去取药,而地竟然生出了失落的感觉。 工夫不大,祝彩虹去而复返,带了剪刀、细布,还有药瓶,先把药溶在半杯茶水里,然后以最轻柔的手法用手指醮着在火伤部位涂抹。 清凉,沁人心脾的清凉,涂完,再用细布包扎住伤口,手法纯熟而利落,看来她不止学过,而且是此中高手。 “大哥,好啦,大概七天便可复原。” “彩虹,谢谢你!”东方白睁开了眼。 “大哥,你这一说便见外了。” “对了,彩虹,我回来时没看到你,好像也没上过床,你到哪里去了?”他定定地望着她,等待解开心头的这个谜团。 “我……”她低眉娇羞地笑了笑:“我不放心,一直在等你,在桌边打了个盹,半夜我还叫小二来你房间添油。” “对,我回来时灯碗还是满的。” “后来,我忍不住到门口去张望,却听到巷子里传来痛苦的呻吟声,一时好奇去瞧瞧,原来是一个妇人难产……” 说到这里住了口。 “啊!我明白了,你去充当了一次稳婆,对不对?” “嗯!”她点点头。 东方白望着地,想到了“白马公子”莫文俊,他的话又响在耳边:“她是本公子的人……为了一点小小的龃龉而负气出走……千里追踪……” 她真是他的人么? 现在莫文俊已经陈尸大石桥…… “大哥,为什么……这样望着我?” “我想问你句话!”东方白的心在跳荡。 “问吧!” “你认识‘白马公子’莫文俊?”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他怕听到他怕而又极想知道的答案。 祝彩虹正视着东方白,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仅是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地道: “大哥怎么会忽然提起此人?” 她的反应大出东方白意料之外。 “你认识他?”东方白追问了一句。 “谈不上认识,知道有这么个人。” “没有特别的关系?” “特别的关系?”祝彩虹摇摇头道:“白马公子莫文俊在襄阳一带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曾经纠缠过我,但我没理他,奇怪,大哥怎会提起他来?” 东方白大为困惑,莫文俊说得凿凿可凭,为了她不惜跟自己决斗,而她却淡若无事,到底是谁在说假话?想了想,把事情的先后经过说了出来,边说边注意她的反应,在说到莫文俊被杀陈尸大石桥时,她只表现了一般的惊震,并没有特别而强烈的反应,照理,如果双方的关系如莫文俊所说,她不可能这样沉得住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这……实在太可怕了,在听竹居外边的竹林里我看过石总香主的尸体,这凶手……定然是个疯子。” “不是疯子也跟疯子差不多。” “大哥,天都亮了,你歇着吧!” 东方白依言躺下。 祝彩虹为他盖好被子,然后熄了灯火,又情深款款地叮嘱道:“大哥,放下一切心事好好休息,这对你的伤有好处,我不吵你了!”牵上门自回房间。 原本疲累不堪的他,现在却了无睡意,心事纷至沓来,他无法不想—— 祝彩虹的来路仍是个谜,但无可否认她是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两人如此相处下去,将来会是什么了局? 雇渔舟适时救自己脱险的显然是有心人,他是谁?目的何在?与暗中引导自己脱出鬼树林的是同一个人么? 接二连三的血案,遇害的除了南阳“金狮子”和白马公子之外,都是太王帮的重要人物,依杀人的手法看来凶手是同一个人,这是私人恩怨还是帮派纷争?很不幸自已已经卷进了这可怕的漩涡之中,凶杀可能不会中止,将来的演变又是如何? “不为老人”何以弃居而去。 徐家集不是大地方,太王帮的总舵在百里之外,为什么血剧会在此地上演? 白马公子被震脱手的兵刃神秘地失踪,这证明暗中有人盯着自己,自己苦心保守的秘密会不会因此而揭穿? 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件会不会与“大化门”神秘消失之谜有关?事情是由自已受“击石老人”的指引而开了端……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冷战。 窗棂泛白,天色开始放亮。 东方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祝彩虹正朦胧入睡,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登时睡意全消,从床上坐起身来,房间里还很黑,她看不到什么,又倒回枕上。 房门被撬开,两条人影悄没声地掩了进去,迫到床边,停了片刻,其中一个伸手去探。 “睡着了!”探手的悄声开口。 “带走吧!”另一个回答。 “店里大部份的客人都已起床活动,要是从大门……” “后窗如何?” ‘怕弄出声音惊动隔壁反而更不妙。“ “出房,上屋顶绕僻巷?” “好吧!动作快些!” 祝彩虹由一个人负着出房门。 晨光熹微中。 大石桥头,太王帮副帮主李昆与“铁杖姥姥”相对,尸仍在现场,手下人被暂时遣开,四下里一片岑寂。 “李副帮主,老身曾经知会过三个月之内不许对无肠公子采取行动,为何不守诺言?” “姥姥,被害者还在现场,本帮能缄默么?” “凭什么指他是凶手?” “事实摆在眼前,自他出现徐家集之后,本帮苏堂主、石总香主、何监察先后遇害,每一次都有他在场的证据,昨晚,他跟‘白马公子’决斗,结果何监察与‘白马公子’双双横尸此地,铁证如山……” “据老身所知,他跟‘白马公子’决斗是在集西,并不是大石桥。 “姥姥,人是长脚的!”吐口气又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接应行动,否则的话昨晚他插翅难飞!” “他的同伙是什么样的人?”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可以查出来。” “铁杖姥姥”沉吟了片刻。 “李副帮主,如果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老身,我们应该采取一致的行动,最重要的一点请记住,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无肠公子’东方白务必要保留活口。” “区区会记住。” “目前遇害的都是贵帮的重要人物,假定东方白真的就是凶手,从杀人的手段看,彼此之间一定有什么深仇大恨,李副所主可曾想到贵帮或是丁帮主个人结过怨的仇家之中,谁有这大的能耐?” “还想不出来,身在江湖,仇怨难免,但没姓东方的,只有查山他的身后人或是同伙,才有端倪可循。” “好,老身走了,记住老身说过的话!” “姥姥请走好!”李昆抱拳。 “铁杖姥姥”飘然离去,人老,功夫可不含糊,行动之利落绝不输于年轻人。 手下弟子从暗影中出现,涌向李昆身前。 李昆的脸色一片铁青。 “田香主!” “属下在!”一个瘦长汉子躬身回应。 “天已经亮了,此地是大路,马上就有行人来往,你带人先把两具遗体搬到不当眼之处,立刻去备两具上好棺木,‘白马公子’择地安葬,何监察运回总舵,现在马上办!” “遵命!”姓田的香主点了六名弟子离开。 “你们其余的各照原来分派的任务切实执行。”李昆又大声下令。 “遵命!”手下轰应一声,纷纷散去。 鬼树林平房堂屋里。 公主小玲坐在桌边满面怒容。 两名一青一绿少女垂手侍立。 “竹青,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禀公主!”穿青衣的少女躬了躬身,怯怯地道:“婢子与松筠姐奉命暗中监视东方白,半夜见他离店外出,我们尾随下去,到了集外草场,他停住像在等人,不久,‘白马公子’来到,双方不知争执些什么,后来亮剑决斗……” “不知道他们为何争执?” “是的,因为没有遮掩,我们无法逼近。” “说下去!” 双方正要动剑之时,婢子和松筠姐突然被人点倒,后来……““不中用,还后来,哼!松筠,你说?”冷厉的目光直照在绿衣少女身上。 “下手的人身手十分高强,婢子和竹青根本没发觉有人来到身后,一下子便被点倒,等醒来现场已没有人。 公主小玲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竹青与松筠双双低下头去。 一名红衣少女匆匆步入,向公主小玲行了一礼。 “禀公主,人已带到!” “很好,有没有惊动东方白?” “没有。” “带进来!” “是!”红衣少女恭应了一声,退到门边,朝外面招了招手道:“兰馥,把人带进来。” 一名白衣少女伴随着祝彩虹进入堂屋,堂屋里都是豆蔻芳华的少女,而且个个长得不俗,尤其公主小玲更是英气逼人,然而婉约的彩虹一现,群芳便相形失色。现在,祝彩虹等于是阶下之囚,容光惨淡,一副楚楚可怜之态,她低着头,在公主小玲面前站定。 白衣少女兰馥行礼之后退站一边。 公主小玲微一抬手道:“给祝姑娘看座!” 竹青忙挪了张椅子过来,道:“我们公主特别对你礼遇,你坐吧!” 祝彩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悸怯地转动着目光东瞧西望,最后挨着椅子边坐了下来,两只手紧紧绞扭着。 “这……这是什么地方?” “这你不必问。”公主小玲粉面罩霜。 “为什么……要带我来……” “什么也别问,你只消回答本公主的问话,听着,我们对你已经作过调查,所以希望你回答的每一句都是真话,现在你先说,你练过武么?” “练过,只是……还不足以防身!” “嗯!”公主小玲嘴角披了披,不知是不信还是不屑,接下去问道:“交代一下你的身世和来路?” 祝彩虹现出了泫然之色,连咬编贝玉齿。 “公主,我……幼遭孤露,身世不明……” “为什么会到徐家集这种偏僻的地方来投靠‘不为老人’?”锐利的目光变成两根银线,似要穿透祝彩虹的内心。 “因为……因为收养我的‘衡山樵子’老公公不幸……年高谢世……”声音有些哽咽:“他老人家临终要我来此地投靠‘不为’公公。” “现在呢?” “不为公公不知为什么突然弃家而去,要我……自寻生路……”泪水挂了下来。 “于是,你便粘上了‘无肠公子’东方白?” “是的!我……”她垂下粉颈,又道:“只是个弱女子,被人欺负怕了,不得不寻个依靠,所以才跟上东方公子。” “哼!怕不是如此吧?” “公主……”祝彩虹惊惧地望着公主小玲。 ‘你跟东方白本来就是一路对不对?“ “不,是现在才在一起。” “你爱上了他?” 祝彩虹怔住,她不明白对方问这句话的用意。女人对男女间的事最敏感,她一下子便联想到许多问题,这对她被莫名其妙地掳来此间有直接的关系,她必须以最恰当的言词来回答,以免情况变得恶化。 “不,只是喜欢。” “嘿!”公主小玲冷笑了一声:“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不是相爱,那该叫什么?” “我只是喜欢,不敢爱他。” “这话很新鲜,为什么?” “因为我不配!”祝彩虹眸子里流露出凄怨之色。 “你不配?哈哈哈哈……”公主小玲失声而笑,但这笑是阴冷而僵硬的,敛了笑声道:“男才女貌,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同命鸳鸯,不必巧言掩饰,你失踪了,他会拼命找你,而你,就在此地作客,懂么?” “你们……把我当人质?”祝彩虹表现得相当慌乱。 “本公主说是客人。” “那有什么分别?” “随你怎么说。” “公主,我生来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不在乎……”祝彩虹泫然欲泣:“可是,他…… 东方公子如果因我……” 公主小玲挤了挤眼。 最接近祝彩虹侧后的竹青突然跨步伸手并指,闪电般朝祝彩虹的后心“命门”大穴戳去,无声无息,既快又狠,祝彩虹根本就没觉察,安坐如故,指头在将要沾衣时突然止住,公主小玲微一点头,竹青的手收了回去。 这试出了祝彩虹功力平平,不足为虑,同时也证实了祝彩虹说过,她练过功,但尚不足以防身的话不是虚语。 公主小玲淡淡一笑,抬手道:“松筠、竹青,你两个带祝姑娘下去好生安置。” “是!”松筠与竹青齐齐应了一声,竹青上前扶住祝彩虹的手臂道:“祝姑娘,我们走。” 祝彩虹顺势起身幽幽地道:“要把我关进牢房?” 竹青道:“放心,不会难为你的。” 松筠接着道:“公主说过把你当客人看待,还担心什么,走!” 祝彩虹深深望了公主小玲一眼,然后随着竹青的牵引朝屏帐之后走去。屏帐后有道中门,门外又是个小小院落,有一列三间房,祝彩虹被带进其中一间。 前面堂屋里,公主小玲站起身来,咬了咬下唇,眸光一闪,道:“现在我们有了对付东方白的本钱,任他本领通天,非乖乖就范不可。” “是!”梅芳与兰馥应了一声。 就在此刻,屏帐后面突然传出“嗵!”地一声大响。 公主小玲粉腮一变,机警地转身移位。 梅芳弹向屏帐,惊叫道:“是竹青!” 公主小玲与兰馥双双欺前,只见竹育正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看样子是受了伤,这的确是想不到的意外,公主小玲脸色泛了青,大声道:“还不赶快到后面看看!” 梅芳与兰馥立即冲出中门。 竹青已站直了身形。 “怎么回事?” “有外人侵入……” “什么?”公主小玲杏眼圆睁,这两个字是吼出来的,她们一向倚为金城汤池的地方居然会有外人侵入,还伤了人,怎不令她震惊,怒哼一声,闪向后院,到了房门边一看,登时为之气结,脸色变得说多难着有多难看。 松筠躺在地上,口边有一滩血,梅芳正在救治,兰馥与祝彩虹不见影子。 竹青跟了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小玲回头厉声喝问。 “公主!”竹青苦着脸:“婢子跟松筠姐带人进房,一进门便遭突袭,婢子二人在猝不及防之下双双被击倒,来人的身手相当惊人,行动快捷,婢子二人才一倒地,他已挟起祝彩虹飞遁,连面目……” “连来人的面目都不曾看清是不是?” “是的!”竹青垂下头。 “你们四个是众弟子之首,居然这么不中用……” “婢子惭愧!” 松筠在地上哼出了声。 梅芳抬头道:“公主,松筠姐的伤势不轻!” 公主小玲步了进去,俯下身探视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道:“先把她抱到床上躺着,竹青还能行动?” 竹青在门外应道:“还可以!” 公主小玲喘口大气道:“立刻去向姥姥讨药,就说是掌伤内腑受震。” 竹青应了一声,立即转身离去。 梅芳已把松筠抱到了床上。 松筠张着眼,口里微哼着,还不能说话。 公主小玲已经冷静下来,喃喃自语道:“能在鬼树林奇阵中来去自如,会是谁?这分明……梅芳。” “婢子在!” “你跟兰馥带祝彩虹来时,说没惊动东方白,照眼前情况来看,他是尾随你们来救人的,你们办事太草率。” “……”梅芳不敢应声。 兰馥回进房中。 “公主,婢子追出去什么也没发现,据林子里的卡哨说,看到有人影出林,太快,看不真切,照那影子的行动,似乎对鬼树林的布置相当熟稔!” “嗯!”公主小玲哼了一声,目望空处,似乎在盘算什么。 东方白一觉醒来,已是傍午时分,腿伤只有微痛的感觉,漱洗之后,转到隔壁,只见房门虚掩,他干咳了一声,房里没动静,心想:“祝彩虹一定是太疲乏了才睡得这么沉。停了停,忍不住出声道:”彩虹,你还在睡么?“没有反应。 踌躇了一下,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床是空的,被褥凌乱还没整理。却不见祝彩虹的影子,心头顿时打上了一个结,她出去了么? 这神秘的女子该不会不辞而别吧?呆了一阵,他回到自己房中,坐下。 突地,房门外人影一晃。 东方白脱口道:“彩虹!”声音出口发觉不对已经无法收回,因为声音出口与人影闪现其间并无差距,仅只是几分之一瞬。 闪现在门边的是个少年书生,俊美绝伦的人物。 看上去似曾相识,但又完全陌生。 东方白缓缓站起身来。 “兄台是……” “特来造访!”声音似乎还不脱稚气。 ‘噢!恕在下眼拙,请教……“ “可以进房么?” “这……当然,兄台请进!” 少年书生步进房中,目光四下一绕,然后停在东方白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道:“你应该认得我是谁。” 眸子里的寒芒,就像严冬里冰雪上的反光,使人一接触便打从心底生出冷意,声音已不再稚嫩,完全是女人的声音。 怪不得乍看似曾相识,东方白猛可里省悟过来,她不正是鬼树林秘屋中被称作“公主”的月白劲装少女么?这一改扮男装,的确是风度翩翩。 她因何不速而至? “哦,姑娘是……”他没有适当的词句接下去。 “知道了就成。” “请坐!”他挪了下椅子。 公主小玲落座。 东方白也在相对的一方坐下。 “姑娘此来有什么措教?” “明知故问么?” “明知故问?”东方白不由一愕,他完全不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东方白,你用不着装糊涂,我实在很佩服你的胆量和能耐,不过,你的作为令人无法忍受,今天你非作明白的交代不可。” 东方白心念疾转:“很明显,对方是为大石桥的事件而来,太王帮的火箭攻击,几乎要了自己的命,现在仅只几个时辰之差,对方居然又找上门来,的确是欺人人甚。” 想到这里,不由心火股股直冒。 “姑娘,我们有三月之约,对不对?” “不错!” “三月期满如果在下交不出凶手,你们再采取行动不迟,现在约期才开始几天,恕在下不作任何交代。” “这件事你非立即交代不可!” 公主小玲要东方白交代的是祝彩虹被救事件,她要明白何以东方白进出鬼树林那么自如,这对她们的威胁太大。而东方白想的却是接二连三发生的凶案由他背黑锅的这一段,双方各执其是却没摊明。 “在下没理由现在交代。” “你非交代不可。”